尔豪这时多少是有些恼羞成怒道：“我看，你们就都是一丘之貉、狼狈为奸。你不是什么好人，她也不是什么好人！”
不过他的气势在刚刚已经泄得差不多了，这下就显得是色厉内荏，倒有点儿像是小孩子吃不到糖的抱怨似的，对李勇来说更是毫无威胁。
李勇突然靠在座椅上，叉着手啼笑皆非道：“陆尔豪，你也是好意思点评上了，你又算得上是什么好人。你爸是个军阀，你妈是个姨太太，更是为了争宠和霸占陆家女主人的位置，不惜栽赃陷害把依萍她们母女赶走了；而你呢？
“我就不说你那些风流史，伤害了多少女孩子的青春还有感情了，就你从小到大的衣食住行，你花的每一分钱，都是你那军阀老子搜刮的民脂民膏。多少人的血汗钱，你们用得亏不亏心？哦，我大概是忘了，你们可能压根就没有心，不然的话，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招摇过市，没有被清算就偷着乐了。
“依萍都知道和你们陆家割裂，自己出来独立；而你呢？一面享受着你爸那罪恶的原始积累所带来的好处，一面还要跑来嘲讽她的自力更生。我敢说，我们大上海舞厅那些舞小姐、歌女们赚的每一分钱，都绝对要比你花的家里的钱干净得多！”
“你！”
“我什么我，我说得有什么不对么？”
何书桓原本对尔豪的话也有些皱眉，毕竟他对依萍有意，自然是本能地升起要维护她的心理。
回头听到李勇的反怼，他竟然也升起了一些赞同之意。
却没想到李勇意犹未尽一般，怼完尔豪、教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以后以后，转过头来连他和杜飞都不放过，继续输出道：“对了，还有你们两个。何书桓，到这时候你的志向哪里去了、你的良心哪里去了，你不是一直心疼东北的学生运动、心疼被侵略残害的同胞么？
“可你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？就是因为像陆尔豪他爸那样的独裁军阀，当时各自为战打得丢人失地，导致现在面对侵略毫无反抗之力。就像是原来三国时候大家打来打去，打到最后中原生灵涂炭，被司马氏钻了空子，又引发了五胡乱华的惨剧。
“就这样带着原罪的纨绔子弟，你却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和他交朋友。是因为觉得他才是和你同一个阶层的人，还是你口中的所谓理想、追求都不过是放屁？”
“还有你杜飞，你也别笑。你一个安徽普通人家出身，好不容易奋斗到今天，平时工作毛毛躁躁、攒不了几个钱回报家里也就算了，和这两个跟你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富家子弟混迹在一起，是能让你提升眼界，还是能让你阶层飞升？
“你喜欢如萍，又到底是喜欢她这个人，还是喜欢她的家世背景，想着和她在一起之后能够让你直接少奋斗二十年？”
杜飞突然“哎呀”一声，却是眼镜突然从脸上滑了下来，上手摸了摸，才意识到应该是刚刚尔豪对李勇动手的时候，和他又冲撞了一下，结果不知道手肘还是什么部位撞上了，将眼镜架撞歪了，然后此时情绪一激动，就差点晃下来。
不过他也顾不上去管了，直接托着眼镜指着李勇道：“你要骂就骂尔豪好了，是他惹了你，我跟书桓又没有惹你，你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性做什么？”
何书桓回头冲他摇了摇头，然后又对李勇和尔豪说道：“李勇，尔豪，我看你们两个都冷静点。这种时候你们说出来的每一句话，都可能是射向对方的刀子。”
李勇刚刚说的那一番话，对他的确有些触动。
相比于小富即安的尔豪和得过且过的杜飞，他的确是更有爱国情怀和志向的年轻人，只不过他也同样处于茫然中，再加上毕竟没有火烧到屁股上，感受没有那么迫切。
李勇的话算是提醒了他，此时不仅是尔豪需要冷静，他也需要回去冷静想一想，便又对李勇说道：“李勇，我们先把尔豪带回去，回头等大家都冷静了，再来找你。”
眼看着他们要走，李勇却突然叫住杜飞道：“杜飞，我还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。”
杜飞愣了一下，何书桓和尔豪也都看向了他。
杜飞挠挠头道：“这刚刚还一副看不起人家的态度，这会儿怎么又要求人帮忙了？”
说是这么说，但他还是留下来，想要看看李勇到底有什么事情。
何书桓自然是推着尔豪先走了，现在他在气头上，李勇这里也不好说话，再说下去真要决裂了不可，他们夹在中间也很难受。
而等他们离开了，杜飞看李勇还不说话，只能主动询问道：“有什么事，你直说吧，要是能帮得上忙的我肯定帮，就怕我没用还拖你的后腿。”
李勇心里一乐，杜飞这张嘴啊，也是控制不住的，分明心里还有些怨气。
但这样也显得真实可爱，和他交朋友也不用担心被坑。
“其实是我最近找了一个合作伙伴，但是我不太相信他，担心他私下有问题，所以想要拜托你暗中帮我拍一些照片，看他平常都跟什么人接触。当然，这些照片拍下来，也许你也用得上。”
杜飞来了兴趣，拍照这可是他的老本行了，“你要让我拍谁？”
“他叫魏光雄，我怀疑他暗中在做走私生意，甚至走私的对象很可能是洋鬼子——这算不算是一个大新闻？”
杜飞眼前一亮，连连点头道：“算，当然算了！”跟着突然有些疑虑道：“这个事情你为什么单独跟我说，书桓那边……”
李勇摇摇头道：“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，而且只是拍照，又用不着采访，也不用跟人打架。这是你的强项嘛……”
杜飞虽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，但有出风头、有大新闻的机会，他自然也不会放过。
只是再看着李勇现在态度颇带着几分亲热，再联想着几分钟前他的态度和对自己的那番辛辣评价，他不由摇摇头道：“李勇，我突然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可怕得很！就好像是有两副面具一样，刚刚说我和书桓、尔豪的时候戴着一副，现在有事相求，又戴上了另一副。还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有第三副、第四副……甚至不止六副、七副……”
李勇淡淡笑道：“杜飞，我和你们说到底本身就是因为有利益合作才能结识然后成为朋友的，真要说关系有多深，肯定是不如你们三个。何况你说我可怕，难道尔豪和书桓就不可怕了？他们一个打从心里也没把我当朋友，另一个明知道我跟依萍关系不一般，却还一直暗中在和她接近。至于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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