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001】
这样的传说在人类与妖怪中流传已久。
有一位居住在永远被黑雾缭绕的枯山中、名讳为“黑磨”的堕落神明,只要你准备好合适的祭品,虔诚地呼唤那位大人的名字三次,他便会应召而来,满足你的愿望。
任何愿望。
有堕入爱河,试图变成人类与眷侣共度此生的妖怪;也有起于微末,渴望金钱财富的平民获得了其妙的力量,最终割地称王。
那座终年不见天日的深山,也因此被冠以堕落神明的名讳,成为不可轻易提及的禁忌。
但最近,心中怀着隐秘期待的人类与妖怪发现,这个流传已久的秘密忽然失灵了。不管是虔诚的呼唤,还是精心准备的祭品,都不再引来堕落神明的眷顾——
他们不知是遗憾还是窃喜,抑或恼怒地说:黑磨大人消失了!
仅一墙之隔。
祸津神挥刀甩去刃上残存的污秽,脚下毫不客气地碾碎咒灵还怒目的脑袋,一边释放神器,一边漫不经心地想。
还不是因为这些人类,都许些什么给主公下毒、杀了丈夫的情人、让谁谁谁不得好死之类的愿望,又自以为是地准备了活人祭品。
她才不可能理会。
毕竟,现在黑磨山的神明大人的目标,是从掌控世间诅咒的堕落神明,转职为接收正面信仰之力的福神啊。
……像在说着梦话一样。
“绯音,你先回去。不要跟着我,下次父亲有任务的时候,我会去找你的。”
简洁地下达了命令后,他步下不停,便作势要离开这里。
头戴天冠的少女却伸手攥住祸津神的衣袖,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,如一面冰冷的镜子,将所有纳入眼底。
“你要去哪里,夜斗。不和我一起回家吗?最近你开始斩杀任务外的咒灵了。为什么?这没有意义。”
“碍眼而已。”
夜斗并不擅长说谎。
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,他只是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坚硬姿态,拂去了绯音揪着他衣角的手,冷淡中暗含警告。
“我杀点咒灵也没有关系吧?只要父亲大人的任务完成了就行。别管我,绯音。”
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对话,夜斗走得头也不回。
绯音沉默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,直至再看不见,才低眼看向自己写满了赤红名字的手臂——也是她成为被诸神轻蔑的“野良”的证据。
“我不管你,夜斗。”她轻声说,“那就让父亲大人来管你吧。”
*** ***
巧的是,并不只有夜斗撞见有人抱怨黑磨大人消失了。
——事实上,这已经是黑磨桑落今天第两百八十七次听到这句话了。
硬了,拳头硬了,如果不是现实条件不允许,她一定立刻跑下黑磨山,亲自出现在这两百八十七个愚蠢的人类面前,然后挨个一条一条地批判回去。
也不看看自己许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愿望?
什么给主公下毒好取而代之啊,什么杀了丈夫养在外面的情妇啊,还有更过分的,连死法都有新奇而详细的规定,像是苛刻到“尸体拧麻花要拧多少圈”都不忘涵盖在愿望内容里。
这就算了,准备的报酬还是清一色活人祭品,上至纯洁少女、童贞少男,下至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婴孩,身强力壮的年轻武士也不是没有过。
简直是在力求全方位满足一个食谱有大问题的老色批。
……你们这些家伙到底把神明当做什么了啊?!
堕落神明也不是这个堕落法啊!
虽然越想越气,但黑磨桑落毕竟也不是什么魔鬼。她只是撸起袖子,不辞辛苦地将这二百八十七人的名字一一罗列出来,准备单方面开除信徒籍。
这边堪堪停笔,那边黏在书桌一角的白色毛球便及时滚了过来。
尖尖的三角耳朵从雪一样的柔软毛发中弹起,再是印有红色咒印的脑袋,湿漉漉的紫色竖瞳看起来更是可怜可爱。
爪子按在墨迹还微微潮湿的纸张一角,这只毛绒小狐狸动作相当熟练地,开始了漫长的诅咒流程。
不至于要死要活,大概就像是“去旅店借宿正好没房间”、“排队的前一位买光了自己心爱的食物”、“横穿森林赶路时被松果砸个正着”之类的小意外而已。
来自这一代堕落神明友善而和平的信徒开除临别赠礼。
可黑磨桑落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。
这段时间不分昼夜在耳边轰炸的、充斥着诅咒的信徒心声,让她难以入眠,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。
疲惫让人想摸鱼,神也不能例外。
丢下努力工作的小狐狸,黑磨桑落蹑手蹑脚地推开门,溜到庭院正中还未开花的巨大樱木下。
“……黑磨大人,当神明可比做人类难多了。你当初难道不觉得那些人很吵吗?”
仿佛彻底枯死的樱木被风拂过,干瘪的枝丫沙沙地颤着,或许便是作答。
下定决心要好好偷懒,黑磨桑落将自己团成一团,蜷缩着靠在树根处,竟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。
梦境是不受控制的记忆贮存之地,而她被珍藏的每一块碎片,都与那位黑磨山真正的主人、初代堕落神明有关。
比如黑磨大人笨拙的哄小孩方式。
依稀只是很普通的一日下山采购,当时桑落很普通地听到了长舌小妖怪对黑磨山的闲言碎语,然后很普通地生气了。
像小孩一样抱膝蜷缩在枯树下的年轻男人听到声音,侧头看向她,海浪般长至脚踝的卷发铺了一地,快融进那身黑紫色的华服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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